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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丹红 读书心得
发布时间:2015-09-09   点击:   来源:本站原创   作者:

是丹红  读书心得

   从小到大,一直都非常喜欢中国古典文化,因而大学选择中文系,考研选择古代文学方向,职业选择当一名语文老师。由于爱好古典诗词,因而这个暑假,我趁着两个月的假期时间又重新将一些古典文献进行了阅读,主要针对于宋代女词人李清照、朱淑真等人的作品进行了深入的探索与研究。作为一个时代处于文学巅峰的女性词人,她们的作品更多的传递出不同于男性词人的柔软和女性独特的细腻。

    漫溯中国历史,女性在政治地位、社会经济、文化教育等方面较之于男性一直处于边缘状态,这就直接造成了女性文学的萧飒。女性文学的“失语状态”使得中国古典文学史平添了不少遗憾。但是在男性作家主导的文学星空里,依然闪烁着几多璀璨的异样星光,为女性文学辟出一片永恒的天地。在这其中,最有规模的女性文学高潮诞生于宋代。翻开《全宋词》,李清照、朱淑真、魏夫人、吴淑姬、张玉娘等众多女性作家的陆续出现,传达出一个孤独群体对自我内心世界、对中国文学史的用心用情。

 

一、宋代女性词人闺情词的情感类型分析

唐圭璋先生编著的《全宋词》中除了依托宋元话本小说中的女作家外,录有女词90余人,词300余首,其中最为我们熟知的是被称为“四大家”的李清照、朱淑真、吴淑姬、张玉娘这四位女词人。宋代女词人们以她们柔婉的曲心,勾勒着最原始、最真挚的女子情怀。其中,因着女性的身份,她们创作的词作最多、成就最高、表现情感最丰富深刻的,就是闺情词。闺情,顾名思义是写闺中之情、女子之情,是待嫁闺中的少女细腻的情感期盼或是闺中思妇砌恨无数的愁苦思念。闺情词在内容分类上,大致有:“欢情”、“离情”和“春愁”这三类。

(一)欢情

无论是待字闺中还是小别新婚,女子对爱情的甜蜜都有着最喜悦美好的念想。翻阅《全宋词》,宋代女词人在此方面的作品并不多,大抵与那个时代的生活环境、文化理念和自身感情经历相关。但即便如此,依然有一些词作成为“欢情”的永恒,比如李清照《如梦令》:

常记溪亭日暮,沉醉不知归路。兴尽晚回舟,误入藕花深处。争渡,争渡,惊起一滩鸥鹭。[4]

这首词描写是李清照酒醉之后与女伴们荡舟晚归的情景。日暮、沉醉、晚回舟、藕花深处、争渡、惊起鸥鹭等这些美好的绚烂的词汇,依托白描手法,表现出词人少女时代明朗快乐、幸福甜美的生活,与宋代沉重的理学氛围格格不入,是词人暂时摆脱封建社会名门闺秀的重重枷锁,追寻内心、向往自由、活泼开朗、争强好胜的少女天性的自然袒露。

再如李清照另一首名作《浣溪沙》:

绣面芙蓉一笑开,斜飞宝鸭衬香腮。眼波才动被人猜。

一面风情深有韵,半笺娇恨寄幽怀。月移花影约重来。

这首词上阕描摹出一个俏丽活泼,美目流转的灵动少女,“眼波才动被人猜”暗示出她内心的喜悦与秘密怕被人怀疑的少女情愫,这份难以言说的小女儿情态,非女子不可重现。下阕点出了女子的多情与风采,“半笺娇恨寄幽怀”则道出了陷入爱情中的女子娇憨痴傻的情态。结句“月移花影约重来”绘出了一幅月光花影下玉人成双,低语诉情的甜蜜画面,让人联想到“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的甜蜜和“待月西厢下,迎风户半开。隔墙花影动,疑是玉人来”的静好。这些细腻到心头的摹写,若非以一个女子绵密的情思和柔肠,是难以一言道尽的。这就是女性词人的独特和别致,因为她们真的用心用情爱过、感受过,因而能绘尽少女的娇态和痴憨。换了男性词人,即使动用笔墨搜索枯肠,多是东施效颦而不得神韵吧。

与李清照同为宋代女性词人翘楚的朱淑真,其词作虽大多以哀怨忧伤的情调呈现,但其《清平乐·夏日游湖》是个例外。

恼烟撩露,留我须臾住。携手藕花湖上路,一霎黄梅细雨。

娇痴不怕人猜,和衣睡倒人怀。最是分携时候,归来懒傍妆台。

这是朱淑真大胆表达自己惊世骇俗恋情的一首词。全词言语直白热切,尤其是“娇痴不怕人猜,和衣睡倒人怀”历来为人所称道,当然于彼时的宋朝这无疑是一种大胆的挑衅,为处于理学重重高压下的世人所不容不耻。通过朱淑真的其他词作,如诗《愁怀》“鸥鹭鸳鸯作一池,须知羽翼不相宜。东君不与花为主,何以休生连理枝”中的描述以及清代况周颐《蕙风词话》中对朱淑真丈夫的描述,我们可以判定词作《清平乐·夏日游湖》并不是朱淑真与丈夫的甜蜜恩爱,而是与情人的一夕欢愉。这在当时,甚至在现在看来仍是有伤风化之举,但是女词人无所畏惧。面对爱情,她选择大胆和炽烈,这种“欢情”词,是朱淑真心底最真挚的表露,这种勇气和胆识,直率与不顾一切,真的让人为她击节赞叹。

当然,惊叹之余,我们不得不说,宋代女性词人在反抗世俗礼教方面有着巾帼不让须眉的豪气。男性文人迫于政治和仕途,对挑衅传统世俗礼教显得过于苍白和孱弱。虽曾经折服于柳三变《鹤冲天》里“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但一个“忍”字终究还是出卖了柳七郎心底对功名仕途的最后一点念想。在那个男子要求一官半职的朝代,读书入仕是文人不能免俗的期盼。所以,要男子在词作中公然反抗世俗礼教是很难的。但是换做女性词人,她们没有出仕的顾虑,面对爱情,她们选择最热烈的绽放!男女词人的对比,霎时显得泾渭分明。

当然,《全宋词》中的女性婚姻并不都以血泪入味,李清照可以说是婚姻的幸运儿,她与赵明诚门当户对,其爱情也成为词人心底最真挚的永恒,成为词史上最温情的动容。且看她这首《减字木兰花》:

卖花担上,买得一枝春欲放。泪染轻匀,犹带彤霞晓露痕。

怕郎猜道,奴面不如花面好。云鬓斜簪,徒要教郎比并看。

这首词上下阕分别写了花美和人美。我们惯用鲜花喻少女,词人这厢却用少女的“泪染轻匀”来比拟鲜花的“带彤霞晓露痕”,出奇但也着实出色。同时通过带露可以推测时间是在早晨,这就显得整个场景清新静美,恰到好处的烘托出了词人新婚的甜蜜。下阕直吐痴情:怕情郎看了觉得人不如花来的美,进而将鲜花簪在鬓边,娇憨的要情郎品评下自己与鲜花哪个更美。可以说这是一首夫妻情趣词,通过摹写一个姣美调皮的女子形象,词人将自己与夫君赵明诚婚后爱情生活的甜蜜与闲适展露无遗。

    这些动人的词章,是女词人们心底对于爱情最简单直白热切的回应,是女子温柔的期盼里最深刻的缱绻。不矫揉造作,甚至有些大胆放肆,却都是最真实的表露。爱情的欢愉,永远是女子记忆里一场不散的筵席,是拼却平生力气的一醉。

(二)离情

    在封建社会,如果说仕途功名是男子的追求,那么婚姻爱情就是女子的全部。经历了少女情怀,嫁做人妇,很多事很多情就变得不一样,可以说闺情词中大部分都在摹写“离情”。那些带着愁绪的叹息是女词人们心头挥不去的哀伤和刻骨的相思。且看李清照抒写“离情”的名作:《醉花阴》

薄雾浓云愁永昼,瑞脑销金兽。佳节又重阳,玉枕纱橱,半夜凉初透。

东篱把酒黄昏后,有暗香盈袖。莫道不消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

这首词写于重阳佳节,婚后不久,赵明诚便“负笈远游”,词人于深闺之中逢着佳节,倍感相思,因而写了这首词寄予丈夫。词的开篇便烘托出一个凄清惨淡的气氛:清晨稀薄的雾气、傍晚浓厚的云层,漫长的白昼是阴沉沉的天气,真叫人愁闷。兽形图案的铜香炉里,龙脑香已渐渐烧完,但词人心头的愁思却未减半分。却正又逢着重阳佳节,到了深夜,枕着玉枕睡着纱橱,仍是“凉初透”,究其本质原因,还是丈夫不在身边。词人爱饮酒,重阳节赏花饮酒本是人生乐事,奈何现在只能无语独酌,借酒消愁愁更愁,所以,虽则有“暗香盈袖”,词人亦无赏菊的情绪。当此际,谁说不会消损神魂呢?“销魂”二字极喻相思愁苦之情,正暗自伤神却是西风卷帘,凄冷之意又凭风袭来,所见之处是萧飒的秋风摇撼着羸弱的瘦菊,而自己又是满布憔悴的伤神情态,此情此景,当真是“人比黄花瘦”。这首词,李清照动用了视觉、嗅觉、触觉,于凄冷惨淡的氛围里勾勒出一个神情萧索,愁绪满怀的思妇形象。开篇点“愁”,结句言“瘦”,“愁”是“瘦”之因,“瘦”是“愁”之果,到末句则发出让人心碎的叹息:人比黄花瘦。这种细微的感触和有形状的凄苦悲愁,是女词人的真情实感,因为爱情于她本身就是所有的期盼和生活的全部。

李清照闺情词中大部分都是来抒发自己的“离情”。如名作《一剪梅》中的“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几乎成了描摹离情的千古绝唱,其间透露出的缠绵相思却独独道尽了女子柔密的心事。再如《点绛唇》中“寂寞深闺,柔肠一寸愁千缕”,将愁丝附以具体的数量,千缕相思细细密密的缠绕进词人的柔婉曲心,以致“倚遍栏干,只是无情绪”。《凤凰台上忆吹箫》中“生怕离别苦,多少事,欲说还休”的无奈;“新来瘦,非干病酒,不是悲秋”的煎熬;“唯有楼前流水,应念我、终日凝眸。凝眸处,从今又添,一段新愁”的痴情,这种种的愁绪,交错的缠绕在李清照的心头,当真是“怎一个愁字了得”?

较之李清照为丈夫抒发的浓重愁绪,所嫁非偶的朱淑真词中的“离情”多是为情人所作。婚姻的无奈是朱淑真创作“离情”词的情绪点,她爱过,只是因为父母之命而终生抱恨,所以她的离情词更多的是追忆与情人的甜蜜,表达自己的孤苦与相思。且看其《江城子》:

斜风细雨作春寒,对尊前,忆前欢。曾把梨花、寂寞泪阑干。芳草断烟南浦路,和别泪,看青山。

昨宵结得梦夤缘。云水间,悄无言,争奈醒来,愁恨又依然。展转衾裯空懊恼,天易见,见伊难。

斜风细雨,春寒料峭之时,词人独自把酒追忆以前与情人的欢愉。情人离去寂寞无欢,只有手把梨花,潸然泪下。“南浦”一词自《河伯》“送美人兮南浦”和《别赋》“送君南浦,伤之如何”之后就成为了情人别离地点的代称,此处再配以芳草断烟的凄迷之景,更衬离别之悲。因不忍看着情人离开,故呆看青山,此时无声胜有声,无言的悲痛更显得哀恸。心里系念,昨夜就不期然梦见自己和情人因缘相会,两人沉浸在缥缈的云水间而脉脉不得语。怎知醒来是空梦一场,现实中惆怅还依旧,以致辗转反侧,再也无法入眠,倍觉凄凉懊恼,真是见天容易见他难啊!词作在绝然痛楚中戛然而止,恰若绘画技巧中的留白手法,又仿似一曲高音终了,但那哀恸的余音仍缠着绕人心不肯轻散。

就“离情”词来说,魏夫人的作品大多都抒发了离别愁绪,这位朱熹将之与李清照并提的女子,现存词14首,语言清丽,音调婉转,特别是这首《菩萨蛮》是传诵一时的闺情词。

溪山掩映斜阳里。楼台影动鸳鸯起。隔岸两三家,出墙红杏花。

绿杨堤下路,早晚溪边去。三见柳绵飞,离人犹未归。

这是一首望远怀人词,其中涉及的意象颇多,也极具代表性。首句溪山掩映在西坠的斜阳里,静景中带着一种悲伤的美。然后写到词人站在楼台眺望,逗弄水影,惊起鸳鸯游走。古人很喜欢倚楼凭吊,这几乎成为了一种生命情结。“鸳鸯起”三字把开头的静景写活,而深锁楼台的生活环境就让我们对词人的心情和整首词的把握定位在了离情念人的角度上。“隔岸两三家”写出词人的生活环境清幽雅致,“出墙红杏花”写出春意盎然,一个“出”字点染了词句活泼的氛围,也象征着词人内心的情感关闭不住想要宣泄。而这句词让我们很容易联想到南宋诗人叶绍翁的《游园不值》中的尾联“一枝红杏出墙来”,同样的春景,同样的“红杏出”,而魏夫人生活在北宋,此句早于叶诗,可称精妙。下片写念远怀人的情愫:“绿杨堤下路”兴许是词人和爱人分别的地点,因为古时有折柳送别的习俗,“柳”做“留”解,象征着一种双方不忍分别的难舍之情,却终是此“柳”非彼“留”。后写词人早晚徘徊在溪边,心心念念盼望能早些见到远行的爱人归来。“三见柳绵飞”,词人苦等了三年,年年每到这个时候就看柳絮飘飞,如同词人那颗随着爱人远走的心,没有着落。最后一句“离人犹未归”补足怀思凝重之由,是因为我心中系念的那个人还没有回来啊!这句词化实为虚,将时节的变迁巧妙的与景物的变化融合在一起,加深了念人而不见的哀怨之情,文笔秀雅,离思殷殷。

当然,我们也要看到,“离情”并不都指女词人们对爱人的离愁别绪,也包括与亲人们的分离。比如北宋哲宗时的丞相苏子容之妹延安夫人现存的几首词中,都是写给自己的姊妹的。如《临江仙·立春寄季顺妹》、《更漏子·寄季玉妹》、《鹊桥仙·寄季顺妹》、《踏莎行·寄姊妹》等等,其中诸如“珠宫姊妹,相逢方信,别后十分瘦了”等饱含词人对家乡对姊妹的思念之情,这种独特的对于亲人的离情,是女性词人“离情”词的又一独特之处。譬如下面李清照的这首《蝶恋花·晚止昌乐馆寄姊妹》:

泪湿罗衣脂粉满,四叠阳关,唱到千千遍。人道山长山又断,潇潇微雨闻孤馆。

惜别伤离方寸乱,忘了临行,酒盏深和浅。好把音书凭过雁,东莱不似蓬莱远。

这首词是一首典型的寄情姐妹的离别词。首句我们就可以看到一个不忍和姐妹分离的女词人形象:脂粉混合着泪水一同沾湿了词人的罗衣,为何词人要反复吟唱著名的送别名曲《阳关三叠》呢?原来和连绵不断的山岭竟然断裂了那样,词人和姐妹们分离了,而此时,潇潇的细雨又使得独处客栈的词人愈发感到凄苦。与姐妹们分别时,因为惜别伤离,词人心绪大乱,以致饮酒话别时,杯中斟了多少酒也记不清了。回忆产生思念,却不能解除思念,词人只能自我宽慰并借此安慰姐妹们:东莱不像蓬莱那么遥远,过往的大雁一定能把我们彼此的书信相互传递。整首词中,词人在上片用了夸张、比喻等手法,借着微雨烘托出忆离别的孤独凄苦的场景,而后词人在伤情中试着自我宽慰,在这种自慰和慰人中,使我们看到一个对姊妹依依惜别的孤独女词人形象,同时使得词作在离情别绪中留下淡淡的希冀。虽则读来有些伤感,却是与爱情的别绪完全不同的另外一种女性情感的表露。

《全宋词》里有太多女性词人的哀伤,对爱情,她们是心心念念,朝朝暮暮,为相思顾;对亲情,她们是泪沾罗衣,四叠阳关,盼雁托书。这些柔软而苦涩的情怀,她们用女子的心思去碰触、去感知,用自己的执念去勾勒离人心上的聚散。相较于男性词人而言,她们用了更多柔软哀伤的意象去描摹内心的苦涩:柳絮、月影、脂粉、泪水、西风等等,从视觉、触觉、听觉、嗅觉漫溯开来。她们对待离情没有苏东坡“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的豪迈乐观的气度,她们更多的只是深锁闺阁的小女子,面对着生命中唯一执念的爱情、亲情,她们做不到那么旷达。女人的情,很自私,却也最为深刻执念,细细密密的心事和离情,是她们终其一生也无法跨越的悲伤,但也因为这样,那些浸润着女子脂粉泪水的词句读来才更加让我们动容。

(三)春愁

春愁似乎也成为了词人们咏叹的一种绝世哀伤。春光烂漫,对于敏感的女性词人来说,她们在短暂的明媚春光中,虽也会满心欢喜,却因为这样美好的时光稍纵即逝而发出更多惜春伤春的感叹。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面对满眼的春光,女词人们以其细腻的情感描摹了太多内心孤苦、美人迟暮的喟叹。且看李清照的这首《好事近》:

风定落花深,帘外拥红堆雪。长记海棠开后,正伤春时节。

酒阑歌罢玉尊空,青缸暗明灭。魂梦不堪幽怨,更一声啼鴂。

词人虽深处深闺,却敏锐的感觉到大自然细微的变化,由“风定”料想帘外定是落花深深,拥红堆雪。词人对落花给予很大的关注,或许潜意识里有些自况的成份。而后词人说到“长记海棠开后,正伤春时节”,词人并未点出往事中为何在这个时节就伤春,伤感之情隐然可感。在词人心中,“春”不单单指自然时节,更多的是暗喻人生的美好岁月,青春时光。为了排遣这种伤感情绪,词人下片就自然而然过渡到把酒听曲,“酒阑歌罢玉尊空,青缸暗明灭”,词人在这里通过酒阑,歌罢,空的玉尊,忽明忽暗的油灯,渲染出整个画面的冷清,幽暗,凄楚。但酒罢,却被更大的空虚和寂寥所包围,而此时丈夫又不在身边,孤单寂寞的词人不由的感叹青春年华的白白流逝。白天词人惜花伤神,晚上借酒消愁,想在梦中得到一丝慰藉,却是“魂梦不堪幽怨”,醒来时听到窗外凄凉的“啼鴂”声,悲怆意味更是浓烈。

其他的春愁词例如朱淑真的《眼儿媚》:

迟迟春日弄轻柔,花径暗香流。清明过了,不堪回首,云锁朱楼。

午窗睡起莺声巧,何处唤春愁?绿杨影里,海棠亭畔,红杏梢头。

上阕词人描绘了清明过后,春日阳光明媚,暖风香花的美好景致,但结尾处用了“不堪回首,云锁朱楼”,令人揣测往事的悲苦,亦是感慨万千。而后下阕直接点出“春愁”二字,借由烂漫的春光“绿杨影、海棠亭、红杏”等本该鲜艳明丽的色彩来反衬内心的哀伤凄凉。明媚的春光恰似女词人的青春,却被“云锁高楼”,“红杏梢头”代表词人青春好年华,却独独深锁幽闺“唤春愁”,引发词人年华渐逝而爱情难寄的苦闷情怀。

这类词作还有很多,诸如李清照的《武陵春·风住尘香花已尽》、《浣溪沙·小院闲窗春色深》、《如梦令·昨夜雨疏风骤》;朱淑真的《蝶恋花·送春》、《浣溪沙·清明》、《鹧鸪天·独倚阑干昼日长》;张玉娘的《南乡子·疏雨动轻寒》、《苏幕遮·春晓》;吴淑姬的《祝英台近·春恨》、《小重山·春愁》等,女词人们都以自己绵密细腻的心思去描绘惜春、恋春、伤春的情怀和自己孤独无依,感叹青春易逝,美人迟暮的惆怅。这方面对比男性词人的春愁词来说,更显直白坦诚,她们没有用太多典故和手法,只是真切的表达自己的愁思,“恼人光景又清明”、“何处唤春愁”、“似我愁多少”等,直接点出自己的愁,不似男性词人含蓄的表达,例如辛弃疾著名的惜春伤春词《摸鱼儿·更能消》里面通过层层用典,比兴等修辞手法,含蓄的借春愁表达出自己抗金报国不得的无奈。转而反观女性词人,她们没有这种种背后的深层含义,只是惜春和感叹流年易逝,带着女子的愁肠和感悟,细腻而温婉,直白而真切。

二、宋代女性闺情词情感类型的诱因和意义

一种情感的表达总是由人的内在心理和外在环境的双向作用所致,这在文学作品中更为突出。纵观宋代女词人多面的情感,我们可以将这背后的原因主要分为两个方面:外在的生活环境和内在的情感心理。

(一)外在的生活环境

朱光潜先生说过:“情绪的性质一部分由人的素质决定,另一部分由产生这种情绪的环境决定”。这些宋代女性词人生活的朝代仍是一个以男子为中心的封建王朝,虽则她们才华惊觉世人,却仍摆脱不了来自封建王朝“三纲五常”的束缚,而宋朝又极力倡导“存天理,灭人欲”的理学主张,在这种种的文化高压下,男权社会下的女词人们只能被限制在“庭院深深深几许”的幽闺中。这种生活环境,直接造成了词人们少女时期纯真烂漫,多喜悦盼情之语,为欢情词的创作提供可能;出嫁之后深锁闺阁,丈夫出仕博取功名或异地就任远行,词人们经常凭栏远眺,多相思离愁之语;婚姻不如意者追忆曾今与恋人的朝夕欢娱,哀从中来,多怨艾孤苦之语,此二者为离情词的创作滋生土壤;生命的黄昏,窗外春光依旧,词人们缺美人迟暮,遂亦伤感韶华易逝的春愁。

这种外在的社会环境、文化环境致使宋代女性词人们的词作多缠绕着一股浓淡相宜的哀伤,具体作品中反复出现了“窗、楼台、栏杆”等幽闭的意象,这是对她们生存空间的再还原。对窗期盼爱情,凭楼远眺离人,倚栏排遣愁苦,女词人们的悲愁却实无可载,只能幻化成哀伤的词句,排遣一时,伤神一世。

(二)内在的情感心理

外在的社会环境、文化环境影响了女词人的内心,而她们很少能幸福的爱情婚姻则是其创作多面情感的直接动因,所以我们再其闺情词中很少看到欢情词,更多的是离情词和春愁词。细数我们所熟知的宋代女性词人,李清照的词作以南渡为界,分为两期:前期多闺怨和伤春之语,是沉浸在爱情中的女子甜蜜酸涩情感的直白表露;后期因为北宋覆灭孤身南渡,在夫死、再嫁、离婚的坎坷心酸经历之后,面对北方残破的河山,词人的孤苦更是尤为浓烈:爱人不在、没有子嗣、家园沦陷,“怎一个愁字了得”?而朱淑真更是终其一生挣扎在所嫁非偶的痛苦泥潭里,面对冰冷无趣的丈夫,她永远是在怀念与情人相恋的甜蜜美好,“独行独坐,独唱独酬还独卧”,这样的孤苦,岂是几卷词就能承载的了的?张玉娘才丰而运蹇,未婚夫的早逝使得她抑郁而终,“怅恨生死别,梦魂还再逢”,一生为相思和孤苦所折磨。吴淑姬“为周介卿之子买以为妾”,虽则才貌双全,却一生终未摆脱做玩物的命运,只能叹一声“心儿小,难着许多愁”。

这些风华绝代的才女,感情生活无一例外的坎坷而心酸,爱情恋人求而不得,深锁闺阁,终日凝眸,字字句句浸润了心酸的愁泪,这样超越时空的绝世孤苦,幻化成悲、愁、怨、恨,绕紧词人的心,缚着今人的情。

(三)女词人的情感和作品对后世的影响

宋代女性词人首先在张扬封建社会女子文采和挑战男性从文方面起着划时代的作用。她们及其作品的出现、流传,是女性这个孤独的群体有规模的登上中国文学舞台的开始。宋代女词人用与自己生活息息相关的物事创造出虚实相容的女性世界,来表现自己的人生与情感,生活与世态。女性群体的这种性别意识的觉醒,探索、发现乃至重现自己内心最真实情感,对于整个中国文学史,甚至是中国封建社会进程都有着承前启后的砥柱作用。

其次,就宋代女性词人的闺情词来说,其间流程露出来的亘古的哀伤,飘摇几世,仍未散去,这对于后世的伤感文学有着深远的影响。后世的女词人,女作家往往在不经意间流露出的这种感伤或者着力描摹的内心愁苦,这些染了悲观色彩的文字,与其生活环境和经历固然相关,但也未尝不是受了李清照、朱淑真之流的影响。

再者,李清照作为宋朝乃至整个中国古代文学史上成就最高的女词人,其词作婉约而不流于柔靡,清秀而具逸思,语言清新自然,情感深情真切,被后人誉为“易安体”,模仿者众多。如李清照说“绿肥红瘦”,朱淑真说“绿肥红浅”;李清照有“只恐双溪舴艋舟,载不动许多愁”,吴淑姬有“心儿小,难着许多愁”;张玉娘更有《如梦令·系和李易安》:门外车驰马骤。绣阁犹醺春酒。顿觉翠衾寒,人在枕边如旧。知否,知否?何事黄花俱瘦?”这首词无论从用韵还是情韵都像极了李清照的《如梦令·昨夜雨疏风骤》。可见就在当时的宋朝,应和模仿李清照词作的作品就不计其数。而李清照以寻常语入词,凄婉悲怆的格调,善用白描和反复的手法,作词讲求韵律等特点都一并受到后人的推崇和模仿。如清代著名词人吴藻可谓是李清照名副其实的接班人,其作品《花帘词》有“嗣响易安”的美誉,使吴藻成为清朝一代女词人中的翘楚。

由此可见,宋代女性词人闺情词中流露出的旷古的哀伤,其词作的意境、意象、手法等都对后世产生了不可估量的影响,这对于我们重新认识宋代女性词人和她们的情感非常有帮助。

结语

假期里品味中国古代女性词的韵味,让我深深的觉得,情感作为一种绵延万世的思想灵魂,其实是我们对自我内心最真实的审视和剖析。宋代女性词人们正是在这种意识下,开始了中国古代文学史上第一次有规模的女性创作。她们用心用情,以女子细腻的柔肠咀嚼着人生百味,喜、怒、愁、怨、恨、痴,通过宋词这个载体,清晰和深刻的传递进后人的思想脉络。这些多样的情感有着她们自身的血泪,时代的烙印,对于后世更有着绵延不断的启示意义。宋代女性词人这一群体,其亘古浓郁的情感,是宋词之大幸,也是中国文学史之大幸。

暑期重新捡拾起那些柔软而细腻的情感,感受女词人们的心声心语,让我在自我专业知识方面能更加有底气,扎实自己的语文素养,进而在教师这个传递薪火的岗位上贡献出自己一份专业与热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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